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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生肖的故事裡，小鼠爬上水牛的頸背，渡過湍急河流， 這是眾所皆悉的情節。我遙想， 這隻在險峻流河裡覓得一席安身之地的小鼠，後來去了哪裡？
第一次見到小鼠，就留下深刻的印象。 細長瘦弱的四肢和突出的肋骨，讓人聯想到白皙版本的非洲小孩。 然而會讓人記住小鼠的，是他對人的黏附。
黏附，就像長不出強壯四肢，無法過河的小鼠， 須得安於水牛寬闊的臂膀才得已前進。小鼠也是一樣， 急切地將自身黏附他人，環著你的手臂或脖子、 用上任何能引起你注意的方式，彷彿只要孤身原地， 他纖瘦的雙腿就會禁不住抖動，為了無處可去而不止焦躁。
也許每個人心裡也都住著一個小鼠，在面對生活的河流時， 總難每次像水牛般堅強決絕，我們不輕易相信自己的雙腳， 不相信自己能夠獨身站立於河流，而我們總是習慣，忘掉自己， 讓水牛領你該往何方。
有一次小鼠回家的時候，提了大罐可樂，笑笑說是請大家喝。 我想著這份無法讓人回饋一點謝意的討好， 想著真正令人感到溫暖的心意，是什麼樣的心意？
我想到了水牛。水牛總是忍受孤獨，牠的雙腳因涉水孤行而強健， 牠的心因不懼寂寞寒冷而堅定，唯有每一腳步只為自己而踏出時， 那樣因孤獨而溫暖的心意，才會是真正的心意吧。 而小鼠為你所說的每一則笑話、每一次的肢體接觸和大方的請客， 都不易讓人化作一點心意收下， 因為好意背後的隱晦散發的匱乏氣味，總是叫人本能般地退避。
有些人活得孤獨堅強，彷彿天生心底的水牛便比小鼠茁壯許多， 我起先不明白這份天賜般的差異從何而來，後來懂了。
碧如曾和我說，大學時代的她被羨妒地問道，為什麼獨來獨往如她， 卻能把自己活得這麼好？她告訴我，有一件事情她清晰堅定地相信， 無論她在這世界何處、如何傷痕累累，在她即將倒下的一刻， 閉上眼睛的她始終能夠信任，那裏終有接住她的一股溫暖力量── 她的父母親。
沒有人出生就是水牛或小鼠。像水牛的人們是幸運的， 愛的支持使他們的雙腳滋養茁壯，走在自己的道上； 而像小鼠的人們是辛苦的，那些缺失的愛，他們必須自己去掙。 對於小鼠而言，也許不必為生於其心的黏附負起任何一點責任， 因為生命的誕生與成長環境不在於他的希望；然而，即使外在險惡， 人們永遠有權選擇自己擁有一顆什麼樣的心，在這一點上， 小鼠卻要為自己負起完全的責任。
在小鼠跳下水牛的頸背之後的故事裡，牠會不會反覆埋首尋覓， 那份水牛曾給牠的溫暖？又或這份溫暖，滋長了牠一顆水牛的心， 在漫漫數日的一個冬夜裡，憑藉自己嬌小的身軀泳渡了河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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