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娜烏西卡與陵墓的最後辯證

 

歷經遠古的陵墓告訴娜烏西卡,在那個人類毀滅自己的時代,人口高達上百億,地球充斥有毒的大氣、凶暴的太陽光、枯竭的大地、蔓延的疾病、無窮無盡的死亡...人類用盡辦法,仍然無法改變現狀,因此,只能將希望寄託於未來,等待漫長數千年後的世界恢復純淨,人類也才能以溫馴的種族型態成為這世界的一部份。

 

腐海是舊世界人類所留下來淨化世界的手段,直到最終腐海掩蓋全地球的表面後,已被改造過、性格乖戾的新世界人類將因身體無法適應而滅絕,取而代之的是陵墓所保留的純淨原種人類。從此大地得已恢復和平,人類不再愚昧地產生汙染和戰爭,那裡空氣清新、鳥兒飛翔,一個純淨和喜悅的世界終將來到。

 

娜烏西卡卻對如此美麗的新世界大聲喊道:「我拒絕!」

 

她摧毀了陵墓為後世人類所保留的一切科技技術,也摧毀了當清新大地再臨時,人類得已生存的純淨原種的胚胎。娜烏西卡說:「我正在為我所做的錯事顫抖不已。」因為在預定的安排下,善良純真的人類將再度繁衍於這顆美麗的星球,而娜烏西卡卻親手將這個可能性泯除了。是什麼樣的信念,支撐著娜烏西卡選擇如此殘酷而沉重的道路?

 

陵墓說的很有道理,祂看見人類無法記取教訓、重蹈覆轍的愚昧及毀滅,為了令黑暗消失,光明得已延續在這顆星球,因此選擇了將現有的生命毀滅,直到光明與純淨能夠真正到來。在祂的計畫之下,這一切是絕對可行的,地球將恢復美麗的生機,詩和音樂被保留下來,人類成為一群和自然共生的和平種族,未來是沒有人不樂意見到的理想光景!

 

娜烏西卡明知如此,仍然選擇了無比沉重、毀滅希望的結果,因為她和陵墓的信念有著本質上的不同。娜烏西卡讓我明白了什麼是生命的「尊嚴」。她選擇破壞陵墓為生命的美好安排,是因為她明白那安排同時是對生命最大的汙辱。她相信生命本身的可能性,因此反駁了陵墓想要將生命「光明的延續」的想法,告訴祂:「清淨和汙濁兩者,皆是生命本身。」生命有所悲慘、困苦、哀傷,然而生命在這樣的苦難裡,仍舊能夠散發快樂和光輝。生命,是在黑暗中閃爍的光。

 

她也不懼生命的滅亡,因為滅亡,也是生命的一部份。為了讓一顆孢子能夠發芽,成千上萬的孢子會從風中飄散。而在一顆孢子落地時,死亡的孢子已不盡其數。正如娜烏西卡的生命,是由無數已死的人們在背後支持而生一樣。因此,就算恢復純淨的世界一踏上便會噴出血來,也要像鳥兒般地飛過去,相信生命會一次又一次地活下來。她相信,生命會為自己找到出路。

 

娜烏西卡告訴陵墓,生命本身能夠明白世界的美和殘酷,而陵墓為現有的生命預定了未來,是對生命的可能性和尊嚴最大的汙辱。縱然身處於不幸之中、就算失去他人救贖的可能,周遭困難重重,然而因此破暗而出的生命,才能示現自身的高貴和尊嚴。

 

相較於努力讓人類延續的陵墓,認為滅亡本身也是生命一部份的娜烏西卡,乍看下有些虛無的味道,但從娜烏西卡不斷地在世界上行動,為生命的美好奮鬥的姿態,可以明白,其實那是她對生命全盤接受的態度。如果存在本身就是個奇蹟,那麼發生於存在身上的一切都沒有必要剔除,因為那正是存在本身,而帶著生命發生的一切勇敢堅強地走下去,正是我在娜烏西卡與陵墓辯證裡看見的英雄姿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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